咫尺宣教──從「散聚宣教學」反思教會服事侍少數族裔的使命
連達傑 香港浸信差會總幹事 |
引言
相信今天很多人透過不同途徑,可以觀察到現時世界有一個顯而易見的現象,就是各國、各地都有大量人口,跨越地域和國界,四處散居、遷徙和流動,造成不同的國家或地區內,都居住有不同國籍或與當地居民明顯有別的其他族群。舉例說,今日的新加坡,就居住了許多近期遷入的不同國籍人士,其中包括:緬甸人、中部泰國人、馬來人、印尼布吉人及巨港人等。1造成這種情況,據專家解說,乃因二十一世紀人口流動的規模、頻率、複雜性與大小都不斷增加所致。專家更明確指出:隨著都市化、國際移民,並戰爭與饑荒帶來的人口遷移,如今全球的人口中,大概有百份之三(3%)的人居住在非原生地。據估計,公元二千年約有一億七千五百萬流徙人士,而在二○○五年,則達到一億九千二百萬。此外,又有統計研究指出,全球差不多每三十五人,便有一位是移居者;當中包括了流動勞工、留學生及難民等。2
此等流動人口在其寄居之地所組成的社群,宣教學者特別稱之為散聚之民(Diasporas)、散聚群體(Diaspora Peoples)或散聚社群(Diaspora Communities)等。面對這種普世新的人口分布現象,願意承擔大使命的教會當怎樣回應呢?筆者認定,作出觀念的更新,以期洞悉新世情是首要的,且也是不應該逃避的。
散聚宣教學的興起及其一些重要觀念
近年,在宣教學術圈子內,我們看見散聚宣教學(Diaspora Missiology)正日漸冒起,受人注目。為何會如此呢?相信是由於它以更新的取向,來回應上述人口遷徙的現象及其引發的種種問題。何謂散聚宣教學呢?按其中一位最重要的理論家和推動者温以諾教授說,它是「從差傳學角度有系統地探討研究人口散聚的現象,冀求明白及參與神在散聚人口中的救贖事工。」3就是說,這學科是探討神怎樣在背後滿有主權地引導各地人口的遷移,好叫祂在地上的救贖心意得以成全。再者,天國的福音又如何通過這些四處散居的人群(包括基督徒及非基督徒)而傳遞開去,以至不同的族群都能在過程中蒙恩得救,組成門徒群體。還有,有分參與這項事工的教會,更是怎樣因回應此等現象,得重拾使命,重新得力,以至把基督國度擴展至更多的領域和萬民中等。由於這門學問牽涉廣泛,是以它需要以宣教學為基礎,加上整合其他不同的學科才能收到理想的果效。這些學科可包括:人類地理學、文化人類學、政治人口學、都市及族群研究,並傳理學等。4
值得注意的,是散聚宣教學的出現,並非否定傳統宣教學的價值和重要性;毋寧說,它是以一種更新的心態和觀點來解釋當代人口的流動現象,並教會當有的宣教回應。温教授曾清楚、扼要地指出二者之分別所在:
簡單說,散聚宣教學是從靈活而整全的角度看普世福音的機遇、需要和發展:宣教無須再分遠近或過分強調地理因素,它只是咫尺之間的事;它既作「服侍」(ministry),也作「宣道」(missions);它走向他方的「全球」(global),也絕不忽略這裡的「本地」(local);神的工作是依靠不同團體相互間的配搭而成就,並非僅憑單向式的作工取向;只要跟隨神的指引及流動人口的行蹤,宣教工作就可隨時出現了……6
面對此等散聚群體,從實踐的角度看,教會能帶出的服侍及宣教的模式該是如何的呢?大體而言,可有以下四種:
一.向散聚群體服侍及宣教(Missions to the Diasporas)
就是指散聚群體處身在該地的教會願意起來,把握機會,透過不同方式的福音預工或佈道活動,引領散聚群體歸主,又進行各類栽培及門訓工作,從而叫他們成為一個崇拜及門徒群體。此等歸主者,我們可稱之為散聚信徒(diasporic believers)。
二.透過散聚群體服侍及宣教(Missions through the Diasporas)
散居在不同地域的散聚群體一旦有人信主,成為散聚信徒後,他們就可透過其朋友或親族網絡,把福音傳遞開去,叫更多人認識耶穌基督。而此等有機會得聞福音的朋友或親族,既可與傳揚好信息者身處同一個移居地,但也可包括他們原來的家鄉,甚至是海外各處。為何可如此呢?皆因散聚信徒的流動性很大,他們會返回自己的家鄉,也會有機會離開信主之地,再前往世界不同國家或地區。如此,福音便可透過這種途徑而遍及各處了!
三.由散聚群體走出去服侍及宣教(Missions by and beyond the Diasporas)
與散聚群體共處同一天空下的教會,他們不單可向散聚群體分享主愛,領其歸主;他們更可促使和動員其中的散聚信徒起來,承擔普世宣教使命,進而在寄居之地、家鄉及全球各處,從事跨文化、跨族裔的福音工作。7
四.與散聚群體一起服侍及宣教(Missions with the Diasporas)
與上述第二及第三個模式息息相關的,就是服侍散聚群體的教會,一旦看見散聚信徒並其所建立的小組或群體起來作工,無論從事的是同文化佈道工作或跨文化宣教事工,他們就願意跟隨其腳蹤,與散聚群體配搭同工;甚至動員其他非散聚的個別基督徒或基督徒群體來一起參與,互為福音伙伴。8
凡參與散聚宣教事工者,大致上都可從上述四種模式中找到自己的工作重點及定位,並其相關的重要事工指引和原則。
散聚宣教學與少數族裔的關係
以上談了一些有關散聚宣教學的理論、觀念和實踐,那究竟和我們常使用的名詞──少數族裔有何關係呢?其實二者關係密切,因為散聚宣教學聚焦所討論的流動散居人口或散聚群體,往往由於他們寄居在別的國家或地區時,在人口數目上相比於移居地的大量人口,都是屬於少數;加上其文化傳統、族群背景及生活習慣等方面,都與當地人有明顯不同,故此就慣常地被冠以少數族裔這個名稱。因此,我們可這樣說,二者是息息相關的;我們甚至可以採用以下的描述來表達其緊密的關聯性:散聚群體/少數族裔。
今試以香港為例,簡略說明其中的關係和實況。根據香港政府二○一一年的人口普查,9 全香港人口共有七百多萬(7,071,576),其中華人佔了六百多萬(6,620,393),至於其他非華人人口則約佔四十五萬(451,183)。對於這四十五萬的非華人人口,香港人一般通稱為少數族裔。在這群少數族裔中,其中印尼人的數目最大(133,377人),其他依次為菲律賓人(133,018人)、白人(55,236人)、印度人(28,616人)、巴基斯坦人(18,042人)、尼泊爾人(16,518人)、日本人(12,580人)及泰國人(11,213人)等。只要我們細心觀察,即不難發現他們大多是近一、二十年從外地遷徙過來的,最明顯者莫如來香港作家庭傭工的印尼人、菲律賓人及泰國人。當他們來香港後,縱使並非彼此熟識,但都因分享著共同的語言、文化、傳統、血緣、宗教及身分認同等,就形成了文化有別的散聚群體。不過,香港人習慣上則喜以少數族裔這名稱來統稱之。是的,散聚群體與少數族裔確是一個銀幣的兩面。
宣教使命的反思
面對這些散聚群體/少數族裔,究竟一般華人或香港教會,近年來有盡上信仰的責任、從主的吩咐,即大誡命及大使命這兩大範疇上,積極地對他們作出服侍及宣教的行動麼?按筆者的理解和觀察,大體而言,情況並不熱切,動員力量也頗為薄弱!
今試以一事件來反思:香港浸信會差會與香港差傳事工聯會於二○一三年二月二十三日舉辦了一次宣教講座,主題是「洞悉華人/香港教會宣教的『得』與『失』以後──一些謙卑的進言」,其中分別有洪雪良牧師、筆者及梁永强牧師主講專題。洪牧師與筆者所觸及的範疇分別是關於青年宣教動員及宣教接班人的培育,至於梁牧師所講的則是如何啟動對本地少數族裔的宣教事工。十分有趣的是,當《基督教週報》記者前來採訪後,最終只以大篇幅介紹梁牧師所講的內容,並變更題目為「宣教新角度:本地少數族裔宣教的謙卑進言」。這反映甚麼呢?按筆者的主觀聯想,這是由於梁牧師所講的信息十分新穎,是「前衛」的,故是「宣教新角度」,且必須加以大力推介,全面報導。但從側面看和反思,這也叫人領會到:現時香港華人教會在關心及服侍本地散聚群體/少數族裔上,仍然有很大的不足!10不過,這樣的想法也不能走極端。因按個人所知,現時約有為數三十多家的香港華人教會,11近幾年來確是很努力地作出回應,進入屬少數族裔性質的印尼散聚社群中間,服侍她們,也向她們分享基督救贖的愛。然而,總的來說,相比於一千二百多家的香港華人教會來說,這仍只屬少數。
無論怎樣,今天華人/香港教會宜在散聚宣教學得到啟發、知識和亮光,從而對處身在我們中間的散聚群體/少數族裔,看到莫大的福音機遇,並進而遵行主給予教會的使命,起來服侍他們。期盼我們華人/香港教會不致患上「族群瞎眼症」(People-Blindness),竟對他們視而不見!12
小結
散聚宣教學的形成與發展,是因應當代人口明顯的流動和散居現象而日漸受到重視,筆者深盼大家不要忽略它。它可幫助我們打開屬靈的眼界,看見住在我們中間的少數族裔,其實大多數都是因散居而聚成的群體,他們實在也需要基督救贖的愛。今天的教會必須有所行動,服侍也好,宣教也好,都當有所擺上,因這本就是教會應有的使命。
註
黃穎穎編:《宣教日引:認識未得之民 每日靈修代禱》,Los Altos, CA:萬民福音使團,二○一四年一至三月(春),頁一月十日至十六日。
Enoch Wan ed.: Diaspora Missiology: Theory, Methodology, and Practice (Portland, OR: Institute of Diaspora Studies, Western Seminary, 2011),p. 13、14.
温以諾:「『散聚人口』福音事工」,《大使命雙月刊》,第九十四期(二○一一年十月),第二頁。另可參閱温以諾「散聚宣教學」,《大使命雙月刊》,第七十期(二○○七年十月),第二十四頁。在本文中,「宣教」與「差傳」的意思相通,用詞可交換使用。
同註2,第一○九頁。
温以諾:「『散聚人口』福音事工」,第三頁。
參註2,第九十九頁。
同註2,第五頁。另參 J. D. Payne: Strangers Next Door: Immigration, Migration and Mission (Downers Grove, Illinois: IVP Books, 2012) ,p. 152~157.
按上述Diaspora Missiology: Theory, Methodology, and Practice這書,散聚宣教學只有三種服侍及宣教模式,但由於筆者從温以諾教授手中收到最新的資料,發現當中增加了第四種模式──與「散聚群體」一起服侍及宣教(Missions with the Diasporas),故在本文就增添了這項。筆者相信,這書日後作出修訂版時,將會加上這一點。
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 政府統計處:《2011年人口普查──簡要報告》(二○一二年二月二十一日),第三十七頁。
梁牧師所講的詳細內容,可見《基督教週報》,第2532期(二○一三年三月三日),第十二頁。
在香港,近年出現了專注關心全港印尼家傭的基督教組織,名叫印尼家傭關愛組,核心的成員是:香港亞洲歸主協會、香港福音動員會、香港前線差會及K-PACT,由於筆者也參與在核心的領導層內,故知道現今約有三十多家香港華人教會正從事這方面的工作。關於這方面事工,可參閱翟浩泉,《起步!印傭事工:教會及各行業總動員》,(香港:迎欣出版社,二○一二年)。林守光:《向深海逆航:拓展印傭事工的反思及進路》,(香港:迎欣出版社,二○一三年)。連達傑主編:《普傳恩光 直到萬邦》(宣教入門12課),(香港:香港浸信會差會,二○一三年),第九十六至一○二頁。
連達傑、梁永強及洪雪良合著:《反思華人/香港教會宣教的得與失:一個謙卑的嘗試》,(香港:浸信會出版社,二○一三年),第三十七至三十九頁。
(作者保留本文版權)
分類:宣教概論、宣教新趨勢、宣教策略、本土跨文化宣教、跨文化宣教、跨族裔宣教、城市宣教、堂會與宣教
本文原載於《教牧分享》總第一九五期,二○一四年五月號,第八至十一頁。世界華福中心版權所有,如欲轉載,可來信申請。